潘采夫:建議小孩子讀點胡適
發(fā)稿時間:2012-03-08 00:00:00 來源:騰訊網 作者:潘采夫
剛剛過去的2月24日,是胡適先生逝世50周年的紀念日??吹缴劢ɡ蠋煂懥艘黄o念文章,用“風雨蒼黃”四個字概括了胡適之后的五十年。
我最早知道胡適,應該是在中學歷史課本上,說陳獨秀和胡適都是新文化運動的發(fā)起者,記得當時還考過一道題:陳獨秀寫過一篇《文學革命論》,胡適寫過《文學改良芻議》,看他倆誰更牛。標準答案是老陳更牛,因為他是“革命”,更堅決更徹底,而胡適是“改良”,太溫和,太妥協,缺少革命精神。類似的“思考題”還有一道,通過蔣介石和毛澤東各自發(fā)表的抗日宣言,比比他倆誰更抗日更堅決,標準答案是毛更牛。
高中開始看李敖的書,李敖自認是胡適之的小朋友,但對胡適譏誚多于尊敬,倒也貫徹了他《老年人與棒子》一文的精神。通過零散片段知道了一點胡適,但是有限,只知道他整日笑嘻嘻的,怕老婆,常陪老婆打麻將等花邊。中學語文里魯迅罵梁實秋和新月派的時候,胡適也被語文拉出來展覽過,好像說《新月》是小資產階級雜志,一幫文人小罵大幫忙,沒魯迅柔石胡也頻他們厲害,敢拿命跟國民黨死磕云云。
上大學以后,一位講《中國革命史》的歷史老師給我正式“開了蒙”,這位胖胖的、氣喘吁吁的老師,用半個學期講了一下胡適,說胡適其實是個大牛人物,無論寫詩還是搞學術,隨便一弄就是“開風氣之先”,但是他沒長性,興趣太容易轉移,老是弄半拉子工程,《中國哲學史大綱》的下半截到死也沒寫出來。那位歷史老師犯過“政治錯誤”,很多年學校不給他分房子,我好像去過他家一次,一家三口一個單間,一個大床,門外做飯。但我到底但沒有去過?記憶有點模糊了。
那時候太晚熟,老師講的好多東西,都沒記到心里去,但我開始真正想一些事情,正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所以到現在都很感激他。
工作以后,正好碰到民國熱開始起步,從張愛玲錢鐘書周作人他們開始,到沈從文梁實秋徐志摩,直到胡適微笑著走出來,民國熱的主題演出才“嘩”地正式拉開帷幕。隨即,要“革命還是改良”、“救亡還是啟蒙”、“要魯迅還是要胡適”、“魯迅屬于20世紀胡適屬于21世紀”、“五四和新文化運動誰重要”等篇目依次出場,各種論戰(zhàn),煞是精彩。現在回過頭看,那幾年是知識界十年來最好的時光,當今思想文化界有分量的人物,就是在那幾年走上舞臺的。
那也是對我至關重要的幾年。我在青少年時期喝下了太多“狼奶”,大學時開始“斷奶”,但苦于找不到解藥,畢業(yè)的幾年才正式開始“吐奶”,至今仍覺得余毒未凈。但已經不錯了,如果沒有那幾年的啟蒙,我現在得是多么可憐的一個人呢。每想到這兒,心里就幾分慶幸,幾分痛恨,又有幾分感激。
我喜歡魯迅,也喜歡胡適,但與不少人的感覺相反,我在感情上與魯迅親近,對胡適更多的是敬重。魯迅的嚴厲和苛刻,絕望和不寬恕,對我來說都可以理解,對其文章幽默之處也頗能領會,而對胡適,更多的是一種溫情的敬意,有一種發(fā)自內心的珍惜,因為如他這樣理性又樂觀的人在中國,實在是太過稀少。
朱學勤寫過一篇《愧對顧準》,在魯迅和胡適之間,我自覺比較愧對胡適。魯迅本來就有大絕望,他屬于黑夜,而胡適相信未來,深信如果多研究些問題,這個世界會一點點變好,如果為個人多爭一些自由,就會為國家爭到自由,但自他加入新文化運動到現在,正好將近百年,一百年的時間,我們給了一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帶去了最壞的消息。
所以對于胡適先生,我有一半感謝,另有一半慚愧。
韓寒和方舟子的論戰(zhàn),已經超越了論戰(zhàn),成為知識界的大檢閱,結果令人悲觀。在硝煙彌漫處深思,越發(fā)懷念胡適,他對待批評的理性態(tài)度,他的“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他對“容忍”的以身作則,都成了這個時代的空谷絕音。
有這樣一句話,不知是不是胡適先生說的,問了幾位朋友,也不能最后肯定。不舍得放棄,現摘錄一下,因為可以用來評價很多事情,比如學雷鋒。他說:“一個骯臟的國家,如果人人講規(guī)則而不是談道德,最終會變成一個有人味兒的正常國家,道德自然會逐漸回歸;一個干凈的國家,如果人人都不講規(guī)則卻大談道德,談高尚,天天沒事兒就談道德規(guī)范,人人大公無私,最終這個國家會墮落成為一個偽君子遍布的骯臟國家。
”
建議家長給小孩子們選書的時候,給他們讀一些胡適的作品,通俗易懂,說理透徹,有如清水,很有益于小孩子的身心。
(這篇為鳳凰網寫的專欄,原題為《向胡適說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