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機大戰(zhàn)的正義論
發(fā)稿時間:2017-03-10 10:16:32 來源:中國改革網 作者:畢競悅
阿爾狗和李世石的人機大戰(zhàn)不禁令我想起東野圭吾的小說《嫌疑人X的獻身》中湯川出的一道數學題——擬一道別人無法解答的問題和解開那個問題,何者更難?類似的問題也出現在了電影《金蟬脫殼》中——造一座無人能越獄的監(jiān)獄和越獄,何者更難?這個問題現在變換為——制造一臺無人可以打敗的機器和打敗機器,何者更難?
在《嫌疑人X的獻身》中,湯川認為,出題的人值得尊重,因為他是提出和設計問題的人,所以前者更難。設計問題需要謀篇布局,而解決問題只需抓住破綻。事實上,只要能提出問題,就能解決問題;只要是監(jiān)獄,就有越獄的可能;只要是人造的機器,遲早會被人打敗。真正的問題是時間和成本,而不是無解。實際上,人們忽視的一點是,阿爾狗是眾人智慧的產物,而李世石只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人工智能并未超出人類智能的范疇。
但是科技對人類的挑戰(zhàn)遠不止于輸贏,更多是在倫理方面。美國哈佛大學知名教授桑德爾在《反對完美:科技與人性的正義之戰(zhàn)》一書中對這個問題進行了詳盡闡述。圍棋雖然也屬于競技體育,但更多地依賴于大腦,而非四肢。在主要取決于身體技能的競技體育領域,科技的入侵已無處不在。最典型的就是興奮劑的使用,為了趕上科技發(fā)展的步伐,反興奮劑組織需要不斷更新藥品目錄。與對興奮劑的斤斤計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各種高性能的體育裝備得到推崇。桑德爾肯定了競技體育領域的低科技高技術現象。競技體育的魅力在于對努力與天賦的欣賞——一方面,運動員們努力拼搏、挑戰(zhàn)極限的事跡常常成為勵志故事;另一方面,喬丹、梅西等杰出運動員的天賦也為人們所津津樂道。興奮劑的使用破壞了競技體育的美感,而無礙于努力與天賦的體育裝備只會為競技體育增光添彩。在這個意義上,使競技體育失去人性化的劇情與懸念的基因改良、機器手等高科技就更為競技體育所禁止了。而在這背后實際上蘊藏著對于自然的崇尚。
政治哲學中有一個術語是“自然正當(natural right)”。由自然正當引申出了自然權利(natural rights),在英文中自然正當與自然權利是同一個詞源。斯賓諾莎說:“我把自然權利視為據以產生萬物的自然法則或自然規(guī)律,亦即自然力本身。因此,整個自然的自然權利,從而每個個體的自然權利,都同它的力量所及范圍一樣廣大。所以,一個人按自己的本性的法則行動就是按最高的自然權利行動。”保存自然權利或依照自然權利而行動就是對于自身存在的保存,保存自身的努力就是人的現實本質。在中國傳統哲學中,也有類似的觀念。比如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見他認為的最高境界是自然。雖然中西的“自然”觀念不同,但是都體現了對自然的崇敬。桑德爾認為,對自然的崇敬會使人常懷感恩與敬畏之心。如果人類可以藉由科技來創(chuàng)造自身,那么就會造成對人類行動的機械化理解,人的主觀能動性和情感都會受到侵蝕,人類道德會被拋諸腦后。人之所以常懷感恩之心,首先源自對生命的恩賜的體會,由此產生對生命的敬畏。
當科技的入侵超出競技體育領域,而涉足對人種的改良,那么就更會使人類社會得以維系的底線面臨崩潰。當然,科技的腳步不會停歇,在科技面前,我們需要做的是為民主和自由留出空間。首先我們需要像珍視生物多樣性一樣,珍視人的多樣性,不能通過科技制造出整齊劃一的完人。其次還應允許個人選擇的自由,比如個人可以選擇整容、變性,具有功能障礙的人可以選擇科技手段恢復某些功能,比如安裝假肢、人工耳蝸等。但是應嚴格禁止可能侵犯他人生存自由的超能力的應用,這也是《蜘蛛俠》《X戰(zhàn)警》等電影不斷重申的主題。
改變天性去適應世界是深層次的權利剝奪,相反,應該鼓勵的是改變世界去適應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