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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公民社會尚待開發(fā)的潛力

發(fā)稿時間:2011-07-01 00:00:00   來源:中國改革網(wǎng)    作者:Jeff Kingston 著 未小根 譯 特豆校

  尚待深挖日本的公民社會當下遠比二十年前更有活力,而其非營利組織(NPO)和非政府組織(NGO)的數(shù)量不僅大幅度增長,同時它們的活動領域也越來越廣?,F(xiàn)在大約有80,000個公民社會組織活躍在日本的各個領域,因此我們很難用幾句話簡單的概括日本的公民社會。我們可以看到的是,日本從這些組織的活動以及它們所調動的公民參與中獲益頗多。

非營利組織的成立法案已經通過了十多年,但現(xiàn)行的監(jiān)管環(huán)境并不讓人滿意。非營利組織的官方批準手續(xù)仍然耗時耗力,而這些繁瑣手續(xù)并沒有太大的用處。繁瑣的官僚手續(xù)讓本來就已深陷資金匱乏和人手不足的困難中的非營利組織雪上加霜。目前官方注冊的非營利組織有40,510個,其中獲得了免稅地位的只有176個. 而免稅地位在非營利組織和非政府組織發(fā)達的國家則是一個慣例。問題在于負責審批免稅地位的財政部門不情愿讓其成為慣例。因此,非營利組織在財政上的弱勢影響了他們的能力和效率,這同時也體現(xiàn)出政府對公民群體的不信任。

  一份2010年內閣調查表明,非營利組織的平均收入為200,000美元,而收入中位數(shù)只有60,000美元。在預算較少的情況下,非營利組織還發(fā)揮出現(xiàn)有的影響力。這說明,如果政府能放松管制,減輕稅收,讓非營利組織發(fā)揮出自己的潛力,他們的發(fā)展前景將更好。1998年非營利組織立法的起因是1995年的神戶地震。當時全國的公民都被動員起來幫助那些地震受害者,并參與重建工作。媒體抓住這個機會指出政府對于地震的反應緩慢不力,并建議公民們如何在類似事情上有所作為。

  繼2008年雷曼兄弟事件的沖擊之后(由次貨市場崩潰引發(fā)的全球金融危機在日本被大眾所知),是非營利組織帶領公眾關注因此而突然失業(yè)的250,000合同工的困境。自九十年代末以來,對勞工市場的逐步去監(jiān)管化導致三分之一的勞動者的工作不再穩(wěn)定。低報酬、崗位不確定性的工作不僅降低了對勞工的保護,同時政府還削減了社會保障。這使得工人被解雇之后基本無法得到政府的援助。

  為了得到媒體的關注并讓政府采取行動,一些財政緊張的小規(guī)模非營利組織在衛(wèi)生勞工福利部(譯注:日文為厚生労働?。┱龑γ娴娜毡裙裙珗@中,為被解雇的工人搭建了帳篷村。這是個標志性的轉折。這次事件不僅博取了公眾的同情,也引發(fā)了關于日本國內不平等加劇的全國性辯論。這成為民主黨在2009年大選中擊敗自民黨的重要因素。神戶地震發(fā)生后,非營利組織的反應比政府更加迅速和高效,體現(xiàn)了他們的作用??上У氖牵菭I利組織的潛力并沒有被挖掘出來,而且很多正在慢慢消亡中。

  據(jù)支持公民組織立法聯(lián)盟(一個為非營利組織政策進行倡導的組織)的副主任鈴木濱崎步(Ayumi Suzuki)表示,非營利組織的最大作用是培養(yǎng)公民發(fā)現(xiàn)和解決社會問題的能力,以此來增強公民的權力和參與度。從這方面來說,她認為非營利組織應該更加努力去讓公眾參與到他們的活動中來。民意調研顯示越來越多的人有興趣參與到非營利組織的活動中,但非營利組織的工作人員被日常事務壓得喘不過氣來,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向公民宣傳并調動他們參與的積極性。

  從某些方面來說,非營利組織申請基金和補助比向公眾募款更容易。鈴木認為,日本沒有慈善傳統(tǒng)的看法很可能是個誤解。民意調研顯示,每四人中就有一人對捐贈表示出興趣,而非營利組織對于籌集捐款卻顯得不夠積極。鈴木認為,與其說日本人不習慣于捐助,不如說日本不習慣于求助。(額外透露一點,她動員我捐錢了?。┟绹敿夥钦M織所青睞的郵寄勸募方式在日本根本沒有,這給那些想捐助的人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鈴木認為非營利組織并不應該去扮演解決問題的角色,而應在提高公眾意識,提高公民的參與度,改善公民生活、社區(qū)環(huán)境以及政府執(zhí)政方面發(fā)揮作用。

  支持公民組織立法聯(lián)盟在過去自民黨領導的十年中七次修訂了非營利組織監(jiān)管規(guī)則。讓頑固的政府官僚們同意進行這么多次的修訂顯示了堅持不懈的重要性,同時也讓人看到公民社會的不斷努力可以有所作為。鈴木從今年早些時候的稅務機關提交的改革草案中看到了希望,盼望著親非營利組織的民主黨能夠進行重大的稅制改革。

  《公民社會的敗退:當代日本的第三部門(2010)》(The Failure of Civil Society: The Third Sector and the State in Contemporary Japan (2010))的作者小川彰弘(Akihiro Ogawa)認為,日本的非營利組織已經出現(xiàn)分化。一方面,有些非營利組織從當?shù)卣邪聞斩蔀槠浞展獭S捎谟匈Y金來源,所以他們存活了下來。但是組織成員們卻對組織的宗旨和未來發(fā)展方向產生了疑惑。顯然他們的處境很悲慘。政府對于非營利組織的支持還遠遠不夠。我覺得現(xiàn)在是時候是政府考慮針對非營利組織的政策了。否則這類的非營利組織會因為志愿者的離開而消亡。

  小川又說,

  另一方面,我又看到另一個極端;有些非營利組織正在努力把自己建設成社會企業(yè)(shakaiteki kigyo)。組織掌權者把非營利組織作為了當?shù)厣鐓^(qū)完成社會企業(yè)責任的一個方式。我最近感受到了這種活力。他們不從政府那里拿一分錢,完全靠申請資金、銷售自身研發(fā)產品來獲得收入。

  還有一種趨勢,小川指出,是非營利組織與企業(yè)合作來幫助企業(yè)達成企業(yè)社會責任(CSR)。

  李凡是一個華人社會活動家,他的公司環(huán)球協(xié)力社橫跨日本和中國。他看到了日本社會企業(yè)的活力,但在談這些組織與政府的往來時他表示有些無奈:

  鳩山政府(譯注:日本上屆政府)兩年前發(fā)起了新公共圓桌會議委員會(New Public Round Table Committee)的倡議。初衷是為公民社會和社會企業(yè)提供一個能與政策制定者交流的平臺。我不知道菅直人(譯注:日本現(xiàn)任首相)接任后這個委員會發(fā)生了什么。似乎在日本要想看到些真正的變化不換七八個首相是不行的。

  緬甸情報(BurmaInfo)是一個專門游說政府對緬政策的非政府組織。這個組織的秋元紀(Yuki Akimoto)和李凡同樣持悲觀態(tài)度:

  除非非政府組織與政府機構或是公司關系密切,否則他們對政府政策的影響就非常有限,而且它們并不具備改革的力量,。這種情況源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資金短缺,這使得非政府組織無法雇傭高素質的人才,也就無法輸出高質量的產品。另一方面日本社會并不適應在某一領域專長的非政府組織, 對他們保持懷疑的態(tài)度。包括我的非政府組織在內,現(xiàn)在有很多非政府組織有高素質的員工,提供好的產品,并在他們的專業(yè)領域有一定的影響力,但這樣的非政府組織仍然是少數(shù)。

  秋元又說,

  自民主黨入閣以來,我們可以更容易的接觸到高層官員。這種接觸是否有效是另一個問題。我感覺民主黨愿意與非政府組織合作,但他們卻并不一定了解非政府組織是如何運作的,他們沒有一個能快速判定提案有效和組織有能力的簡單方法。再者,國會和內閣之間的配合很不穩(wěn)定,很難有效的影響非政府組織政策。

  關于急需的改革她表示,

  建立并運作一個非營利組織(tokubetsu hieiri katsudo hojin)或是一個認證的非營利公司(koueki houjin)所需的流程需要大幅度簡化,費用要大幅度降低,并大幅度增加各種優(yōu)惠措施如大幅減稅。再者,媒體在使用來源于非政府組織的消息時應把"來源于非政府組織"放在更醒目的位置。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看報或者看電視新聞,這會讓人們慢慢的建立起對非政府組織專業(yè)性的信心,并給予非政府組織應得的承認。

  Sarajean Rossitto,一位致力于非營利組織發(fā)展的東京資深顧問指出,

  有些人會說籌款和資金不足是非營利組織最主要的問題。這只是一個表象,而不是問題的根本所在。技術上來說更重要的問題在于公關和對外拓展(建立一個具有深度和廣度的支持基礎和品牌能夠幫助籌款,使得組織能夠可持續(xù)的發(fā)展)以及領導層的發(fā)展(很多非營利組織都是由一個人建立并運作起來的,所以組織發(fā)展被一個人的視野,見識和目標所限制,典型的制約組織發(fā)展的創(chuàng)始人綜合癥)

  Rossitto認為缺乏管理才能本身不是個問題,雖然她指出"仍然有人不相信具體的量化目標設置和通常的組織管理才能對于非營利組織的重要性"。Rossitto指出,能力建設的方案有很多種,而最主要的阻礙來自于公眾缺乏興趣。這一問題非營利組織自己是難辭其咎。在她看來,非營利組織有著"非營利犧牲者心態(tài)"。他們感覺自己不受重視,所以只看到在日本運作非營利組織的困難,而忽視了很多機會。

  同時她反對一些組織把受益者當作可憐的人,而非利益相關者。無論他們是東京的無家可歸者還是濱松的日本巴西混血或是印度的孤兒。這種施恩的心態(tài)或不把受益人作為利益相關著的心態(tài)會影響組織找到有效的解決辦法。

  在談到非政府組織的前景時,Rossitto說,我的看法是積極的,因為我對個體改變社會狀況的能力有著充分的信心。我認為,一些組織或人會耗光精力,但那些更執(zhí)著的人們會成長起來,壯大他們的組織,使之變得更為專業(yè)。我的直覺告訴我,必須要有一些組織消亡,太多的組織在做同樣的事情,有很多組織存在創(chuàng)始人綜合癥,或過于依賴領袖的個人魅力,或過于依賴某幾個捐助者。在這個去粗存精的過程中,我們會看到更有意義的成長。

  要改善非政府組織的經營環(huán)境,Rossitto認為政府必須完成以下幾個方面:

  1. 培養(yǎng)專門以非營利組織為職業(yè)的人才。通過對大學的投資來發(fā)展非營利相關的專業(yè)課程(不是邀請幾個社會學或者商科的教授來做試點項目);

  2. 提高公民社會和資助者雙方的問責制和透明度;

  3. 改革法律和監(jiān)管條例使得非營利組織的免稅體系更易運作。

  Rossitto以下面這段話結束了我們的采訪:

  我對于日本在社會進步方面的潛力很樂觀,因為我在很多挑戰(zhàn)中都看到了有機遇。但有時我很失望,因為這塊領域有那么多消極或對改變沒信心的人。我自己的目標是在每個地方都激勵一個人去做些從未嘗試的事來改變現(xiàn)狀。我以前曾認為這個目標太小,但是即使是帶動八個人中的一個去真正為解決一個社會問題而做出實際行動都并不是像看起來的那么容易。

  在我看來,在有這么多阻礙和困難的情況下,過去十年中公民社會的驚人發(fā)展讓我們對未來充滿期待。那些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公民社會人士在充滿困難的現(xiàn)實面前有些急躁是很正常的。他們很羨慕公民社會發(fā)展得好的國家,很自然的,他們想趕快度過這個開始的陣痛期。這會是一個緩慢痛苦的過程,但努力都不會白費。

  很容易看到的是,公民社會正在進化,在發(fā)展新的策略。這表明它是一股持久的力量,在將來它會在日本的發(fā)展中扮演一個更加關鍵而積極的角色。

  非營利組織通常關注國內事務,而非政府組織通常關心國際活動。我在我的前一本書,《日本的悄然轉型》(Japan's Quiet Transformation)中討論了公民社會的問題。

  【作者簡介】Jeff Kingston是天普大學日本分校區(qū)(Temple University Japan)亞洲研究中心主任。原文2010年10月29日政策創(chuàng)新網(wǎng)站The Untapped Potential of Japanese Civil Soci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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